找一个词来歌颂父亲

发布时间:2015-09-09 00:00:00    来源：    作者：

 

这个词应该有一枚军功章大，因为父亲至今没有当过兵。这词应该有长城上的一块砖大，因为父亲至今没有到过长城。这个词应该有一朵海浪大，因为父亲至今没有见过大海。

今年七十四岁的父亲，还是一个农民。

一个中国农村普普通通的农民，一个一生生活在川东农村的农民。作为一个农民，父亲是称职的。作为一个父亲，父亲是称职的。我从1988年开始爱上文学并写诗，一直想把我的父亲融汇到诗歌中去，一直想告诉别人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怎样顶天立地的农民。

记得当年曾写过一首《感觉父亲》的诗，对父亲说，你是一个农民，当儿的从未埋怨你，你把我养大就足够了。

我对父亲的认识是逐步深入的，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，随着父亲年龄的增大，越来越觉得应该寻找一个词来歌颂父亲。

父亲从不打骂子女，尽管我们四姊妹幼时有些调皮，爱惹事生非。如果觉得我们做错了，父亲就用他那如电的眼睛盯着我们，让我们从此不敢再犯。

稍大的时候，经常听周围的乡亲说到父亲。父亲从十四岁开始在生产队参加农业劳动挣工分，很多的活，队上没几个人比他做得好。曾经一个年岁稍大的人见父亲还小，和父亲比插秧，父亲一天插了五挑谷的秧，远远领先。

父亲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，但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。父亲的篾活是远近闻名的，他用竹子编农具家具不但速度快，而且美观乖巧。父亲现在年龄这么大了还在做篾活，家里的许多用具都出自父亲之手，用不完的拿到市场上也还有销路。因此我曾写过一首《看父亲做篾活》的诗，其中两句是“该转弯就转弯\该伸直就伸直”。

父亲从一开始就安心做一个农民，做一个认真的农民。父亲很少用言语来表达，主要是身教。父亲从不占别人的便宜，包括集体的便宜。改革开放前父亲在生产队负责做挂面，从没偷斤少两过。生产队信任他，让他做了多年的挂面。父亲几乎不与人争执，我们家“四清”时因为祖父解放前田产多被划为地主成分，父亲也不争。后来父亲说，要不是改革开放，落实政策到我们家，我考学校都考不成。

1979年四川率先实行田土下放到户，我们家的一块地就在房子背后。父亲立即与母亲对这块地进行改造，那几天除了吃饭，每天白天父母都在那块地里忙，有时我和不懂事的弟弟到地里帮着搬点石头，父亲也不管我们。父亲是一个做事就要做完的人，有时摸黑也要把活做完。

成年后，母亲有次对我说，你老汉这个人真是蛮得哟。那年到华蓥山上拉煤炭，回来的途中拉肚子，你老汉也不给家里带信，就一直坚持。按以前时间没有到家，我和你外公去接，走到罗渡接到时，你老汉已经在屙血了，人都变样了，要不是从华蓥出来一路有个邻居照顾，你老汉可能出事了。

上世纪九十年代，随着打工风潮的盛行，年逾五旬的父亲，还曾短暂到广东、河南辗转打了大半年工。

随着自己写作的深入，有关父亲的诗歌写得越来越多。2012年我因事两个月没有回家，在一个晚上写了一首《父亲今年七十一了》，其中有“小时候\父亲天天抱我\如今要见见我\却这么难”。经我粗略统计，自写作以来，有关父亲的诗歌写了不下三十首， 但没有一首是自己满意的。

父亲年轻的时候，对我们没有什么要求，只是把我们养大供我们读书。父亲现在老了，仍然对我们没有什么要求，只是每天做他自己能够做的事情，从未想过给他的儿女添什么麻烦。前不久，陪父亲去安牙齿，当我用湿纸巾擦去父亲嘴角沾上的石膏时，发现父亲脸上满是皱纹。

父亲，真的老了。

(作者系岳池县作协主席)